異國君子之交—西山大造さま/林身振

異國君子之交—西山大造さま

林身振

18年前，筆者在石油公司高雄煉油廠裡品管課工作，正好總部設在日本東京的亞洲生產力組織舉辦「現代工業品質管制」訓練。為期五週、分配給亞洲各國每一國家兩個名額，我國由生產力中心公開徵求全國公民營企業機構推薦，再經甄試遴選，筆者經當時技術組長李成璋先生的極力推舉，廠長董世芬先生核准，報由公司連同其他單位共三人，一起推薦報名參加甄選。

記得那時好像有五十多位參加，甄試分口試、筆試兩項，筆試還要考好幾個科目。上午兩科考完，本公司另外兩位先進就不約而同的說不考了，甄試不過是做樣子，人選早就內定了。筆者心想準備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給推薦報名，又出差到台北應考，還是考完才有個交代，所以撐到底。結果儌倖以第一名錄取，而且後來又因他國有放棄權利，我國的兩名備取，也獲准前往參加，可見有時也不能以偏概全，那裡有什麼內定！

實際在東京日本生產性本部的上課訓練是三週，另兩週是移地住大阪到京都的日本製布會社、蛇之目針車、明治製果等工場觀摩一週，和在名古屋附近刈谷市的豐田汽車關係企業的豐田車體會社的刈谷工場裡一週住單身宿舍，白天照廠裡作息上午八時到十二時，下午一時到五時，上午上課，下午實習。

在那一週的活動是由工廠的人事課主辦，當時的代理課長（心得）西山大造先生，除了手下經辦人員，自己更用心處理，顯然讓人感受到親切、有條理、效率以及周延，留下極深刻印象。尤其是到星期五晚上，安排一場保齡球比賽，筆者以老手姿態一鳴驚人榮獲冠軍。賽後西山先生又邀請四位外國學員和部份同事到他家裡，由夫人備妥各式精美日式、西式餐點，洋酒、日本酒、讓大家盡興享受道地日本家庭宴會。

那次出國正是內人待產，在豐田時生下次女，故取名含「櫻」之音以為紀念，西山先生接到由台灣打到豐田的電報向筆者道賀，並致贈禮物，同時也表示他育有二子、夫妻倆都喜歡女孩、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見面。

筆者在訓練結束後，又順道到岡山、倉敷、水島煉油廠、四國高松、北海道登別、函館煉油廠、扎幌等地考察了兩週才返國。回來少不得要寫出國報告，也要寫很多信去向日方各有關人員致謝一番，並希望他們有機會到台灣時務必通知，以便招待。

過了不久，某一天上午忽然接到西山的電話，說他到台北了，下午要搭火車到高雄來看我，問我是不是有空，他準備住某飯店、那時，筆者還是以機車代步的，到高雄會面一起吃飯，他還堅持付帳，因為他真除了課長，記得他特地從日本買了一只各式起子的工具盒送給筆者做禮物，後來又坐計程車上壽山去看高雄夜景。

又有一次，筆者正到台北出差，晚上到家姊處竟接到他的電話，原來他又到台北了，打電話到高雄煉油廠的宿舍才知道追蹤到台北。少不得又是交換禮物，英語日語夾雜聊一個晚上。

後來經常有書信往來，交換兩家生活照片。直到台日斷交斷航，筆者難免心情也受影響，就主動停止了聯絡，中斷往來好幾年。

1981年筆者請調台北總公司，安定下來以後，給他賀年卡，順道提到已調公司遷住台北，他很快來信說他常來台北渡假打高爾夫，所附的名片頭銜已經是豐田車體會社的人事部部長（處長）了。

不久，他真的和兩位球友到台北打球渡假，他知我也已公餘打高爾夫多年，帶來一支當時還很新奇的鐵頭一號木桿送我，桿頭的護套還特地買了一只袋鼠皮毛製作的，希望筆者能克服不敢用一號木桿發球的心理障礙。原先安排一起去統帥球場打球的，結果反而給邀去最近上報的淡水球場領略了一次台灣名門球場打球的經驗。

接著幾年又來台北幾次，大都是出差來的，原來我國春源鋼鐵公司和豐田車體公司建立技術合作關係，這時他也可以夾雜中文溝通了，原來他跟NHK電視台學了幾年的中文，已經成為中國通，常到台灣來講課介紹豐田的經營管理技術。

有一次筆者特地邀請他到家裡，由內人作了一大桌菜，並請精通日語的家岳父母作陪，從家岳的台電經驗聊到汽車和石油，連聽不懂的兩個女兒都覺得大家非常起勁。

還有一次，筆者全家請他在新生南路的欣葉台菜用餐，他說兩個兒子都在唸大學了，老大就要畢業了。

有時，忽然接到春源的電話，有東西要轉給我，原來是春源常有人去日本考察實習，西山就請他們順便代禮物回來給筆者，日本人重禮物，送禮用心，卻不一定要貴重，有時是一盒日本餅羊羹之類，只是表示心意而已。

已經是結緣相識的15年後，筆者才在出發的兩週前決定休假五天，自費以觀光名義去日本東京橫濱參加第二屆世界槌球錦標賽，發了一封信給西山讓他知道行程，心裡想他會不會正好到東京去出差。

記得在球賽的前一夜，由主辦單位世界槌球聯盟，在橫濱皇家大會堂舉行賽前正式宴會、筆者到會場時，已有先到的台灣球友看到我就說，有位日本友人在找你。原來西山特地請了一下午假，特別由名古屋搭新幹線來到橫濱等候多時，送了一具小收音機作禮物，以便旅途使用。聊了大約三十分鐘就趕回去了，此次再在日本見面時間雖短，但感受不一樣。

次年元月，內人和兩女參加旅行團去日本韓國觀光十幾天，也是行前才寄行程表給西山，結果是在奈良的某一古蹟門口，西山先生帶了禮物等候多時，當然又是請假趕去會面。

九月，又有球友邀請要組隊到日本參加比賽，原不想再去，經不起小女鼓動要去西山伯伯家答訪，才一口氣請了休假十二天再去周遊日本。

筆者特地安排到奈良看了一整天絲路博覽會之後，轉車住到刈谷車站大飯店，次晨是星期六，通了電話約好開車來接，見面後少不得一番寒喧交換禮物，曉得要由東京返台，就帶筆者到日亞航的辦事處，確定回程機位無誤，再代為預訂東京商務飯店住宿，就去豐田車體會社參觀，該公司歷史並不太久，但產品多元化並不限於車體，生產小轎車、大卡車等，生產工廠井然有序，看板醒目，還去試車場，訓練中心參觀。據他說，所有參加訓練的員工一律住在中心，工作要有人代班。

這時他已調任公司經營企劃室部長，並不是人事部長了。筆者談到品管工作之陷入低潮，他建議煉油廠宜以加強設備維護保養為重點，以求降低設備故障而停爐。

參觀工廠以後，才到他家去，雖然隔了十六年，他還是住在那棟木造房子，只是擴建成停兩部車子的車庫，和加建了二樓臥房給兩個兒子住。西山夫人容顏依舊，親切自然，筆者特地要求和西山夫婦在室內及前庭後院照了許多相片，好帶回給家人增加印象。

西山先生說長男在外地電視台當體育記者，次男週末出去玩了，午間三人一起去一家很豪華的餐廳享受一頓豐盛的日式大餐。

這兩年本公司為加強經營績效，研究規劃績效衡量，筆者奉派負責辦理桃廠有關業務，參加了公司邀請三菱石油來介紹，想起豐田也是可以參考的大公司，而西山先生正是經營企劃室部長，就寫信請教。很快就接到很厚的資料，雖然產業不一樣，但是可以參考的地方還是不少。

1990年元月的某一星期六下午，午睡中忽然有電話，是西山先生利用週末到公司整理資料後打來，告訴筆者將在今年九月屆齡退休，準備到美國大學研究所去進修企管碩士﹙EMBA﹚。正在K英文要考托福、GMAT，準備學校入學申請資料。筆者很詫異，不覺得他有六十五歲或六十歲，他說豐田的人事制度部長級到五十五歲就要退休。

日前，內人要去日本參加田口式品質工程技術研討會，原來的行程排的是豐田發動機會社，直到行前才知道改去豐田車體會社，也就是西山的公司，於是趕快傳真通知以免失禮，並且交代要邀請沒來過台灣的西山夫人一定要來玩。

回想起來，已經十八年的異國相交，淡淡如水、西山先生退休進修在即，謹記以為紀念。(1990)